恺英网络往事：迷茫与重启

经济观察报 记者 黄一帆 1月28日，恺英网络（002517.SZ）官方微信发布消息称，全资子公司上饶盛英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简称“上饶盛英”）战略投资杭州快马互娱科技有限公司（简称“快马互娱”）已完成相关工商变更程序，上饶盛英持有快马互娱20%的股权。公司表示，快马互娱本轮融资将全部用于新游戏的开发及团队建设，助力快马互娱在精品游戏研发方面持续发力。

除在游戏主业上重启对外投资外，与前三年处于动荡一直爆发负面相比，2021年开年后的恺英网络好消息在不断传来。例如董事长金锋继续增持、公司启动股票回购；经营上业绩回暖，2020年年报预盈，与盛趣游戏签署战略合作协议等。

在经历暴风雨后，恺英网络在各方面开始出现反转迹象。

从2015年A股最瞩目的游戏公司之一，到2019年公司实际控制人被抓、多位高管涉嫌犯罪被调查，一直深陷资本风波的恺英网络此前动荡不堪。

在近期，包括副董事长沈军、董秘骞军法、负责游戏研发的副总经理林彬、负责对外合作的副总经理赵凡等四位高管接受了记者的独家专访，还原了过去三年恺英网络的风雨得失。

上市后的迷茫三年

恺英网络以页游起家，在国内游戏市场里上演过神话。2013年中国手机游戏市场规模达到122.5亿元，同比增长108.7%，从此游戏行业主要市场向移动端转移。

而从页游转型手游，《全民奇迹》功不可没。公开资料显示，《全民奇迹》是天马时空于2013年7月份立项的产品，2014年8月份宣布由恺英网络进行全球独家代理。2014年10月份正式登陆恺英旗下XY苹果助手，2014年12月份正式登陆安卓平台和 APPStore，上线当月充值总流水突破2亿元。

正是《全民奇迹》这款游戏的火爆，真正推动了恺英网络上市。

2015年，恺英网络作价63亿借壳A股公司泰亚股份登陆资本市场。

2015年，恺英网络实现净利润6.55亿元，其后凭借手游《全民奇迹》的爆发式增长。该公司在2016年和2017年实现净利润6.82亿元和16.13亿元，超额完成与泰亚的三年业绩承诺。

然而就是这看似风光的三年为后来的动荡埋下了伏笔。

负责公司游戏业务的恺英网络副总经理林彬在2012年就加入了公司。作为恺英的“老人”，他向记者回忆，公司最早开始做社区游戏，后来转型做网页游戏，包括后来开始从0做XY网页游戏平台。“不过，在公司上市后，衔接期很多工作没做好，包括管理和游戏业务上。”“上市前只考虑把业务做好，上市后业务本身还是要去做，但相应的合规性会要求更高。当时大家很迷茫，以前非上市体系，专注业务发展的时候很多细节都没有考虑太多，但是上市了，一切都不一样了。”林彬告诉记者。

而对于恺英网络副总经理赵凡来说，恺英上市带来的显而易见的变化就是与腾讯关系的变化。恺英创始初期，腾讯曾入股了恺英。但因为后来恺英要寻求借壳，双方解除了股权关系。而之后，恺英与腾讯渐行渐远。“在不清楚移动端的流量入口在哪里的早期摸索阶段，双方都为彼此做过很多贡献，”赵凡告诉记者。

上市后的恺英重新在找寻方向。一方面公司亟须从页游转型，另一方面研发型的游戏公司受到当时市场的追捧。

2016年，恺英网络子公司通过对外投资方式取得浙江盛和20%股权，2017年7月，恺英网络宣布出资16.07亿元收购浙江盛和51%的股权。至此，恺英网络完成对浙江盛和的收购，累计持股达71%。“王悦一直说自己不懂游戏，实际上他是一个十分有商业头脑的人。早期市场流量分散，而恺英专注整合发行资源，但是因为从PC端到移动端的过渡速度超乎想象得快，不能单靠发行了，所以要转型。”赵凡告诉记者。

而之所以要投资盛和网络，正是基于王悦对当时市场变化的判断后做出的选择。

“最难的是2019年”

在采访过程中，所有高管均表示，2019年是最难的一年。

骞军法在2019年3月加入恺英网络并成为董秘，当时距离2018年年报披露只剩下一个月。“这一个月非常艰辛，一方面要梳理公司过往资料，一方面要保证年报及时准确对外披露，当时的工作难度远超想象。”

谁也没有料到，就在当年3月，恺英网络开启了公司极为动荡的一段时光。

2019年3月29日，上市公司发布公告对外宣布公司实际控制人，第一大股东王悦失联。

恺英网络在公告中称，公司3月28日收到深交所问询函，因问询函中相关问题需王悦确认，因此从3月28日起通过邮件、电话等各种方式试图与王悦取得联系，但未果。

在失联之前，王悦与上市公司的最后一次联系，发生在3月25日。当天，公司收到了董事王悦的辞职申请，辞职后其将不再担任公司任何职务。

其后，恺英网络董事长由恺英网络联席董事长金锋取代，任期三年。

王悦的失联，似乎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4月23日，恺英网络发布公告披露，收到公司副总经理冯显超家属的通知，冯显超因涉嫌个人经济犯罪正在接受公安机关调查。

5月6日，公司收到王悦家属送交的《告知函》，其家属称近日收到上海市公安局的《拘留通知书》，王悦因涉嫌操纵证券市场罪被上海市公安局刑事拘留。

5月19日公告显示，公司董事、总经理兼财务总监陈永聪因涉嫌操纵证券市场罪正在接受公安机关调查。

而上述三个人都是公司的核心决策层，甚至可以说是灵魂人物。

骞军法告诉记者，公司出事以后，人人自危，只能按规则推动信披，每一次的对外公告都好像一场余震。

赵凡则向记者回忆，一连串的负面事件使得公司对外合作上受到了一定影响。按照计划，《蓝月3D》原定于4月29日由腾讯上线发行，“因为一连串的突发事件，双方进行了多次沟通，基于对公司的综合评估，腾讯还是按原定计划上线，没有改期，也是对当时混乱的局面给了一剂强心剂。而这款游戏到现在收入依然稳定，营收表现也是超出腾讯预期的。”

在当时非常复杂的背景下，恺英网络做了两件事。公司管理层一致认为公司业务可以暂缓发展的脚步，但一定要依法依规，其首要抓法务和财务。实际上，也是此举稳住了公司。

2018年9月，拥有法学背景的沈军担任公司副总经理,2019年5月起担任公司董事。2019年10月26日，公司披露董事长金锋因涉嫌内幕交易罪被上海市公安局逮捕，同一天，公司发布公告，称选举沈军为公司副董事长。“这一决策当时是非常快的，当时公司高管连续被捕，而拥有法学背景的沈总在那时站出来，对外界来说十分重要。”一位知情人士表示。

沈军告诉记者，很长一段时间，管理层压力非常大，既要保证保证上市公司能够正常推进，游戏的研发和发行也要开展。“碰到这种事，最重要的是怎样调整心态。我们相信法律是公正的，会以事实为依据，在大的事情，也一定能妥善解决。但是公司的法务和财务不能乱，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把控风险。”

调整与重启

2020年4月，公司披露2019年年报，营业收入与净利润均出现下滑，净利润下滑至亏损。年审会计师对公司2019年度财务报表出具了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

恺英网络称，去年业绩巨亏的主要原因有三个。第一，控股子公司浙江九翎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浙江九翎”）收到ChuanQiIPCo.,Ltd.（即传奇 IP株式会社，以下简称“传奇IP”）分别在新加坡、韩国提出的两项合计约80亿元的国际仲裁主张，目前已进入开庭审理阶段。

第二，恺英网络称，受中国移动游戏市场增速放缓、行业监管环境趋严 、产品上线不达预期等综合因素的影响，被投资公司浙江盛和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浙江盛和”）2019年度营业收入及利润均出现较大幅度的下滑。

第三，根据《企业会计准则第8号-资产减值》及公司相关会计制度，结合公司长期股权投资和应收账款、预付账款、其他应收款的可回收性，依据谨慎性原则，公司计提了相关项目资产减值准备合计7767万元。

就在年报披露前，4月2日，恺英网络公司全资子公司上海恺英决定与浙江九翎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签署《关于浙江九翎网络科技有限公司股权转让协议之终止协议》。该项交易的终止使得“传奇IP”纷争再次进入公众视线。被传奇IP裹缠其中的恺英，不堪娱美德缠诉，这一次，只能断臂止血。

赵凡告诉记者，他认为收购九翎战略方面没错。“既然看到中间商会被迅速削弱，因此快速快速扩张团队，在战术上没错。但快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九翎的收购问题在于对潜在的风险判断不够。”

林彬则回忆，“上市之后的恺英业务外延太广，而本身的游戏业务推进效率大大降低。但随着董监高调整和调查的逐渐明朗，公司战略再次回归游戏业务主业，2020年，公司开始走上正轨。”

一切似乎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彼时仍是二股东的冯显超突然发难，恺英网络刚刚从高管涉案、业绩下滑、巨额诉讼中有所改善又再一次深陷股东纠纷之中。

2020年6月28日，冯显超以圣杯投资名义发起集体实名举报。据知情人士透露，2019年之前，王悦和冯显超颇有轮流坐庄的意思，“而随着王悦的被捕与恺英渐渐走出泥潭之后，冯显超觉得公司该归他了。”

这期间，恩怨情仇不胜累举。但高位质押的冯显超其手中的股份早已经被司法强制执行，截止2021年1月28日，冯显超及其一致行动人圣杯投资合计持有公司股份仅剩1.06%。

有接近公司人士表示，早前冯显超被调查是因其个人投资P2P，而现在他手中股权已被包括司法拍卖和非交易性过户等手段解决，后续不存在问题，这场争夺中他已经出局。

而谈及王悦股权问题，骞军法表示，王悦手中股权基本已经全部质押，有些债权人通过法院追溯权益，有些则通过公证，直接进入执行层面，而这些在在程序上还需要时间，目前的情况下，债权人还无法去处置。

在去年11月的投资者交流会上，恺英网络以“聚焦游戏主业”为核心战略方向，明确了研发、发行以及投资+IP三大业务体系。在产品研发上，恺英网络表示将以自研产品线作为第一层级核心圈层，战略投资企业产品线作为第二层级重要来源，外部定制产品线作为第三层级补充支持，逐步打造多维度、立体化的研发体系。在发行方面也将选择内外部结合的方式，来确保游戏产品的持续产出。

从近两年产品规划及上线时间来看，预计2021年Q1-Q2两个季度恺英网络将迎来产品密集上线期，产品类型也开始从MMORPG、卡牌类游戏，向二次元手游细分领域拓展。“我们希望尽快实现产品矩阵多样化，产品上线和投放节奏合理化，稳定地产出精品产品，然后去追求爆款产品。”林彬称。

林彬告诉记者，现在恺英的整个研发线活了，这是最重要的事。而对于恺英网络而言，股权回购、高管增持等一系列动作，都对稳定公司经营有着积极意义。

而在投资策略上，沈军告诉记者，“之前很多时候也想着要做一些市场热点去跟风，现在就想做好游戏。我们现在的投资理念，都是围绕上下游。”

“恺英过去的风雨是有些经验和教训值得总结的，作为上市公司其实还是愿意做点实事的。目前看是王悦可能涉嫌个人犯罪，恺英公司自身没有重大的违法违规。之前两年的各种调查和负面从某种程度上，也让公司必须重视规范化运作。”骞军法告诉记者。

“刚开始，发现个别董监高涉案时，有的家属或同事在信披上的配合意愿并不高，甚至有人要求我不要披露。其根源在于公司借壳上市后，思维上没有很好的完成从私营公司到公众公司的转变。但现在，公司基本面恢复，为了维护经营的稳定，公司对三会一层（股东会、董事会、监事会和管理层）做了必要的调整，也对公司的业务构架做了相应的变化，诉讼、涉案等已经落定，公司发展方向明确，业绩开始回暖，同时今年上半年也有很多新品推出，目前公司做好了重新出发、重振雄风的各项准备。”骞军法表示。